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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泸纳阵亡将士联 其二 清末至民国 · 刘文钦
对联
风静沙平,南下怕逢霍去病
边实士勇,防秋新借李西平
叔祖左领军卫将军致仕王公行状1057年 北宋 · 王令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
王氏旧望太原,自公之五世祖居魏之元城县,不知其始何溯也。
以至公,皆元城人
曾祖某,仕某朝,至閤门通事舍人
祖庭温,开宝中仕为泰宁军节度副使
考奉諲,右班殿直,赠左武卫大将军
公讳乙,字次公
其少孤,长能自奋以学,连以进士上,辄罢。
下游于江、淮间。
景德中,诏求秘书于天下,公适有之,去献之京师
上书言:「臣父常得事许王府,雅于先帝有一日之幸,臣实其子」。
天子下其书问验。
三班借职,巡睦、衢、婺三州私茶盐,改三班奉职,温、台、明、越四州巡检
用举者,监越州西兴镇兵马。
转运使荐公才可益就用之,改苏湖秀州青龙镇巡检
于是上居东宫,公上书言:「太子方少,陛下为择师傅皆贤,诚甚盛美,独左右小臣行能未闻有以过人。
夫师傅之进有时,则太子与小臣居乃常,茍但无过,犹嫌不能有益,一有不正其习,可不慎哉!
愿陛下择于朝廷贤有闻者,益求其比,以辅成太子」。
书奏,不报。
故事,士之出两川仕朝廷者,虽老犹不听归,公独上言曰:「陛下幸以其材任官,何独犹疑之如此?
蜀地维险,陛下临之盖甚惠,仕者又皆其贤,人情不宜有他。
且蜀去京师远,老者不可载之与俱,则去离父母,生婴终身之忧,死弃万里之外,臣诚恐孝爱之士,终不为国家用也。
臣愚以谓听还之,甚便」。
天子许两川之士复归,又得离其旁近官,自公言始。
又言:「奸贪吏如李溥、边肃,材虽有过人,幸复听用之,犹不可使为州以近民」。
又言:「比年制度寖益复古,而朝廷大臣,下至九品吏,皆无庙,与士庶人同祭于寝,非所以严鬼神,长恩爱,厚孝实于天下也。
幸以次限之立庙」。
不报。
恩加左班殿直
乾兴初,朝廷新逐宰相,大臣用事,指己之不便者以为党,逐之。
宣徽使曹玮,素名忠正,亦在谴。
公以疏争曰:「曹忠臣,先帝用以为陕西河北三路部署,以藩陛下。
盖察其材任之也,岂顾不知其忠邪?
陛下新即位,亦当引类聚以自助,何遽散逐之?
臣固知非陛下意,而大臣敢以奸乱国也。
赏罚天下之所信,陛下可自取用之,毋听大臣自便」。
书奏,一时皆为之惊。
改监楚州商税,请废北神堰置闸,岁省役二十一万一千三百丁,米一万八千石,诏以公言为闸果便,加右侍禁
大臣荐之,加閤门祗候,监定州兵马,改提举黄河埽岸。
上书言将帅微弱。
所养非所用,不可应一旦。
其略曰:「臣观三代之政,至于久而不能无弊,况其下邪?
自唐末大乱,盛强者争起,以分天下,所在阻兵以自守。
国家得之于战争之后,上下厌兵久矣。
太祖皇帝稍敛将帅而夺之权,行之既久,其弊微弱,卒有四夷叛而起者,恐非边将之能应,况天下之势弱甚,陛下独不监秦邪?
夫北狄之盛日久矣,极盛必衰,其外有黑水强大之敌,下有中山广平强弗顺之族,臣观其势,不能无变。
假如单于复分于今,有若呼韩邪附而愿归者,不从之则合而为患,从之,则为朝廷计者将安出耶?
夫人之材能不同,则上之用舍各异。
夫骈胁多力,臂强走悍,刺坚而中深,此人之能也,可为人用而不能用人。
今置将不问其材谋何当,一以能使之,臣见其败军也。
夫以能将能,以指使指,不若臂之使指也。
臣视在边之将,诚论其材谋,几能如臂指之不同耶?
夫军事至重,陛下既遣将,又置监军监军茍知兵,尚安俟将;
茍不知兵,徒与将衡决,于事无益也。
夫兵趋时如飘风,搏利如飞鸟,机发于心,变见于目,身走赴之,一跌则后矣,其为岂一一以书传耶?
使皆上闻报可而后用之,是兵乃陛下与大臣自用也,安用将居千里之外哉?
必如疑之则勿用,不疑而用之,一切可听其自为,无以寸尺绳之。
如是而不效,更覆其军,可皆斩之无赦,以惩艾其后,敢以非其任而当此者,使知其果死也。
夫茶盐取之山海,其出无穷,陛下茍听民之有力者,行其利于天下,卒使输粟益边,则边实可备也」。
不听。
天圣中,遣御史河北聚籴以备边,公独言:「河北少,又近边,不宜籴以空民食。
不若以茶盐募江、淮谷河阴,良便」。
事下三司议,以为非是。
公奏曰:「臣言诚甚利,三司徒以臣贱,故沮之。
臣愿身至三司,辩其非是」。
状已,而发利害十事,三司不能折其一,诏以公议当是,从之果便,由是三司始害公能。
右侍禁,监杭州驻泊兵马,公自言曰:「臣始□入谷河阴,尝与三司使胡则有曲直,后盖自以事,独疑以臣故罢之,是岂能无忿于其心?
今知杭州,而臣官属之,后应有以报臣也」。
书上,改真州驻泊,加东头供奉官,以病乞监滁州商税,改泗州照塔
用举者,改扬州驻泊兵马。
坐免,复起为东头供奏官,监光化军商税,复閤门祗候
荐者言公能,幸他用之,改淮南西路都巡检使,恩加内殿崇班
连上书,请民牛听耕逃闲田;
请振饥民,以息寇贼;
请罢荆湖路酒课,以便民,限民出钱偿官,则民不触罪;
请如杀牛马之赏更倍之,以购杀人者,则罪辄得。
又言:「铸铜为钱,其利甚薄,两母一子,今铜复竭,宜禁民锡杂铜铸之法,其什三宜能支一切」。
皆不听。
上书言:「臣方少时,尝愿尽其能以进效,今老矣,愿解所官」。
上以为左领军卫将军,听致其仕。
书方下,卒于海州,年七十有三。
公内刚外徇,居于人交欢然,及加以直,虽强其力不可以势得也。
故公之所在,虽严贵人多惮之,于其所职,每列以是非争之,每摇而不动,去而其下以此多思之,皆能道其行事,以叹其后反不然者。
然其直,亦其平生终不以进退得失之故以自枉,故仕尝材名矣。
大臣屡荐之,卒不用。
其言之又多废者,亦以此。
然公益自得不悔也。
尝从容与客言曰:「义固有直,虽天子,敢以死争不惮。
即如非义,虽贱人,吾屈矣,然则,吾守亦约矣」。
居家慈,其族多赖以养。
公先娶林氏,早卒。
后娶刘氏。
于公之卒,林已葬,今用刘氏合葬焉。
子三人:越石秦州观察判官
子建、仁杰,皆举进士
女二人:长嫁进士招度,次嫁项城主簿宋适。
孙三人:之翰、彦晖、彦卿。
将以某日葬公真州扬子县某乡某原,谨状公之行事,将求世之有道者铭之。
谨状(《广陵先生文集》卷二○。)
滁州商税:原误置于「皆为之惊」句下,据四库本、标点本乙。
朝请大夫利州路提点刑狱主管冲佑观虞公墓志铭宝庆三年十月1227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六、《经义考》卷三四、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八三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粤自高皇帝狩杭之旬月,二凶构乱,时则有魏忠献张公帅师勤王,繇是被遇,以克复神州为己任,阨于嫚秦,志不得施。
封寇崇奸,凡二十有四年,以启金炀侯之侮,时则又有雍忠肃虞公歼虏于采石,于瓜州,而炀为僇。
繇是亦被遇,与魏公同心壹力,以任克复。
又不幸而阨于弃地归俘之议,不得卒其志。
盖自中兴,于今百年,而是非之正靡有止戾。
或曰天之梦梦,适遭其未定耳。
呜呼,人心之昭昭则天也,而有未定者乎!
魏公自戡难,实生二子,为世儒宗,为时吏师。
雍公之子孙日以蕃大,而又有如提刑公耸善徙义,克绍正学,以恢厥家。
或又曰,天固未尝梦梦也,然而是犹以善恶之报妄测天道,不知善而庆,不善而殃,亦各以其类感。
古之人上不敢负其君,下不忍欺其民,此岂有为然哉!
凡以事其心耳。
事其心则事天也。
日由于天理之中,则福自己求,命自我作矣。
公讳刚简字仲易一字子韶,故直秘阁、赠光禄大夫公亮之仲子也。
雍公以隆兴二年宣抚京西湖北六月,公与今邛州方简生。
雍公喜曰:「吾家自曾大父而下世传一子,今一产二孙,人世百不羡矣」。
乾道八年,雍公以武安之节宣抚四川
明年郊,任公承奉郎
淳熙元年,雍公薨于汉中,公侍光禄护輤以归,执礼如成人。
光禄除丧不仕,庐墓教子,厉以气节。
公自幼趣尚不凡,故相赵文定公奇其才,以子妻之。
生长见闻,薰习益异。
铨选六年,未肯出仕,再举于礼部。
年二十有六,始监成都府郫县犀浦镇酒税,次华阳县
丁母窦夫人忧,服除,辟差成都府路都钤辖干办公事,堂差知华阳县通判绵州,权知永康军
末上,丁光禄忧。
服除,再差知永康
成都路安抚使黄公畴若以公闻于上,诏赴都堂审察,寻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起知渠州,改黎州果州万州,皆未上。
制置使辟公参议官,知简州,擢夔州路提点刑狱,兼提举常平,改利州路主管冲佑观,积官至朝请大夫
公在钤司,遇事敢言,曲畅军民之情。
华阳地大事丛,又摄属茶马司,公旦理邑事,晡趋幕府,细大毕举。
县庠久圮,撤而新之。
异时县令制帅进见有时,制帅乐闻公之言,利病皆得关白,公论浩然归重。
永康,晓民以义利之辨,讼牒用稀。
正社稷,增黉泮,治沟洫,缮城池,甃道路,葺李太守,复废泉,即学官绘周、程、朱、张子象,招诸生讲肄经学,为士者识趋乡之正。
军有评事桥,岁费钜万,公愀然曰:「是有司之责也,而以厉民乎」!
节缩少府浮费代为之,且请于台梱以上诸朝,定为久比。
民大说,至今象而祠之。
将趋召察之命,部使者惑于浮言,尼公之行。
未几,起家为守,又为御史李楠所劾。
七年居閒,聚同产子而教之,亲仁友善,安土乐天,若将终身焉。
嘉定十一年春,虏盗边,制置使临川董公居谊徙治利州,辟公自助,公固辞不行。
或劝之曰:「公事也,不可以弗之恤」。
久之,黾勉就辟。
首请收人才、明公赏、厚犒给以结人心,抽还忠义人之配隶内郡者以纾边人之愤,又请缓科内三路饟夫之直,皆见纳用。
何进归自秦而我拒其来,虏督其反,有言其可用者,公赞帅释之,后以勇捷称。
大散关陷,利州东路都统制李贵遁去,天水、皂郊皆被兵。
而西路副帅刘昌祖谓此正帅王大才地分,非己责也,有请遣属调护,皆莫肯行。
公慨然请往,且言自制司移利,凡再犒师,而人裁三缗耳。
今宜有增益,于是视旧三倍。
次沔,邀帅视师以作士气;
次鱼关,以书抵帅,谓不当分析军分,不当遣老弱乘边,又当遣吏振恤天水、皂郊流民。
遂自杀金平河池,檄主捋集创痍之士,躬自犒劳,士皆感说。
西和,召刘昌祖督之曰:「必复皂郊、湫池,使是二堡归我,则虏气必夺,虽席胜执以乡秦、巩可也」。
昌祖壮之,遣何进、麻仲火杜株平。
虏之守湫池者资粮在焉,悉力驰救,我师遂复湫池。
昌祖喜曰:「可矣」!
公曰未也,申前语督之。
昌祖以近旨辞。
先是,边人恨虏残虐,皆有报复之志,而枢密院虑其生事,每以越竟为戒,人情愤郁。
公白帅请于朝,已去此语,而诸戎帅犹以是藉口,故虏得深入无所忌。
昌祖既以公命如南谷,遣其爱将王逸偕忠义人进屯皂郊,于是阶、凤、成、和、天水五州之民闻之,无小无大皆戈以行,几三十万人,军声动天地。
士肉薄乘障,虏大败,毙其贵将郭赟
,虏之爱婿也。
公既得捷,犹督昌祖乘胜捣秦、巩。
秦州正虚,虏甚怖。
公竣事还河池,会节制司参议官魏邦佐至,乃以密劄谕昌祖抽还忠义人
众大愤,拆矢倒戈,散而为盗,于是皂郊复受兵而虏入成、和矣。
公檄审官统制王仕,以十八族之师捣巩上青野原,号召忠义人及溃卒,人犒钱三十千。
数日间众至万人,仕信之师亦出。
虏帅包长寿引军还,牵制之说至是益
十二年春,虏又大入,陷河池,闯武休,公请听四戎司越竟牵制。
俄闻虏已撇梁、洋,趋大安。
诸司集议,公请督张威出师,而僚属各遁去,人心恟恟。
公独不可,曰:「我师既出,虏必不能越大安」。
乃独留利州,且以肩舆告谕军民。
既而石宣剿虏于大安,皆如公料云。
董公既召还,公如简视事。
五日,利东溃卒入利州,杀王人以叛,繇果、阆、遂宁趋简。
公承窾籍枵帑之馀,誓言死守,且取家于成都,示无去志。
募土豪,劝义助,贷缗于诸司,移于近郡,部伍其众,阻江为守,获谍辄纵弗治。
贼知有备,去之普,保茗山。
张威引军沿广汉而下,公迎劳之,给缗钱五万有奇。
至普,又四日绝粮。
公治糗糒扉屦而具药物牛酒,率三日一遣。
士百跃争奋,曰:「使我守边得此,岂惮虏邪」!
凡饟师捍城,为缗八万有奇,而民不知役。
刘文节公里居,与目其事,乃言于上,谓公料事无遗策,给饷无阙事,保守一城,蔽遮西川,人以为实录。
至夔部,明保伍连坐之法,定里正差役之令,严巡尉侵牟之戒,开居亭自新之门,申黥隶逃归之禁。
部故多盗,未踰时民得解衣而寝。
制置使崔公与之奏言,自古用蜀,多藉蜀才,请以蜀名胜之任四路藩节者兼制置司参议者,公与其一,众谓得人
十六年春,建台于汉中,习知利路自被边多贼谍,且军骄不可令,繇田里不相联比,乃条保甲之法,视夔部加详。
凡乡井长有小大,正有都副,有赀产者为团长,有干局者为提振,不数月而事济。
边民器械夙备,又为放周人鼓铎旗物以辨乡邑之制,除器益备。
无事则谍贼者不得作,军不得恣,有警则守望相助,戎虏知畏。
盖无熙宁间刺手遣戍、月就教阅及州县科差之劳,故人不怨而乐趋。
三年之间,一路团集凡三十九万二千馀人,汉中独占五万,剑、阆尚不与焉。
公谓此法可久,上诸朝,利东西安抚丁公㥔、赵公彦呐亦谓便,诏从之,遂刻石以谂来者。
其后虏尝一入,制置使郑损自沔奔阆,蜀大震。
赵公出师于沔,刑狱使者集保甲之民以守,虏知有备而去,至是人益服公远略云。
公尝奏言梁、洋与关外五州宜为屯田,诏下制司
制司营田转运司,屯田隶提刑司
公方选吏按行,都统制司径白枢府沮其事。
公又言曰:「屯田当修堡棚,而戎司谓衅不可启。
然边民自修水关,虏未尝顾也。
当寓军于农,而戎司谓军不可役。
何进首遣师垦天水之田,士未尝怨也。
然而莫如以并边逃田听民自耕。
明年遄见其利,藉未输公,亦使民食贱,官无贵籴。
大抵耕广则谷贱,谷贱则人聚,人聚则边实」。
诏下,民翕然从之,未几垦田凡百馀万亩,官耕者三万馀亩。
始时石为缗十有五,二十有五,期年十有二,十有六,边实人足,咸如公策。
先是宣抚司以军饟不给,下四川州县括绝户田产,吏并缘乾没。
公在夔在利,皆下所部归所歛而继绝焉。
郑损涂炭衣冠,鱼肉军民,公随事救正。
丁晦父资誉浸显,郑疑其代己,突至汉中,迫辱陵藉,吏民皆重足立,人毋敢造。
公造之如一日,且言于郑,毋为已甚。
有此人来归者,公言于郑善遇之,俾为我用,且以系遗黎之心。
郑弗听,致有反侧者。
公亦自知多忤寡与,郁不得伸,凡五上归休之请。
宝庆元年十有二月,裁被报可之命,即日上道,汉中士民攀号载路。
既还沧江,宾朋毕集,乐意融融,殆有人不及知者。
公表里洞达,每朝廷有善政,必喜见色词,至忘寝食。
人有寸长,亦谈不绝口,必荐进扶植之乃已。
脱有不善,虽大官要人亦切责无顾畏。
盖其善善恶恶,惟义是比,不以利害得丧动其心。
反室既七月,郑卒以谰词劾公,镌秩罢祠,公亦不以怨尤也。
厥三年,鞑虏始入寇,郑弃阶、凤、成、和、天水五州,画守内郡。
公移书赵敏若,力持不可。
何进毋去西和,属成都转运判官守文龙。
忧国一诚,纯终弗疵。
贰年秋八月辛亥,以疾卒,年六十有四。
赵宜人先公十四年卒。
男子二人:嘉,迪功郎、监雅州卢山县酒税;
奭,未仕。
女子二人,长宣义郎赵婿,宜人之侄也,嫁未久而赵卒;
次许嫁登仕郎张景谟。
公资孝友,居光禄丧,庐墓三年,尽力茔垄。
二季知茂州、知荣州夷简蚤世,公拊育诸孤,丧纪昏嫁,一以身任。
所得先畴推以遗季弟迪简,遇恩任以补族子圭寅。
所居西南都会,来者辐凑,公精力绝人,五官并用,殆如昔人所谓目数飞雁、耳节鸣鼓者。
援笔为文,隽明踔厉,词辨蜂出,辄屈其坐人。
四举于礼部,谓世繇此选,不敢忽也。
壮岁于赵文定之子希先昱尽得程、张、吕、谢、杨、尹诸子《语》《孟》读之,犁然会心。
为钤属,为华阳,又得与成都范公文叔仲黼、季才荪、少才子长、少约子该、豫章李思永修己延平张子真士佺、汉嘉薛仲章绂、同郡陈叔达遇孙、李微之心传、贯之道传、唐安宋正仲德之汉嘉邓元卿谏从相与切磋于义理之会。
最后了翁试吏,佐四川幕府倾盖如故交。
始犹以记问词章相尚也,既皆幡然改之,曰事有大于此者矣。
公自上华阳印,筑室成都之合江,以成雍公卜居未遂之志,秀才范公为榜曰「沧江书院」。
公已尽屏幼志,非益友不亲。
绵州后,则又弃去科举业,于圣贤求仁立德之要益审思不释。
沈潜六经,于《易》尤为精诣,以周、程诸子遗言与邵子先天书、汉上朱氏变玄之说参贯融会,随文申义。
阅十有六年,书成而未出,尚朝惟莫习,以益所未至。
大抵赜诸阴阳五行之奥,必约诸躬行日用之近,读者玩词观变,则有所据依,以迁善远罪。
长沙吴德夫猎谓人曰:「湘中胡、张子流风所被,而得其学若此者鲜」。
永嘉钱文季文子亦自以不及。
潼川杨伯昌子谟尝从容论《乾》二五皆言大人,公曰否之,二五亦皆大人而时义不同。
因相与问辨,繇是定交。
平生论著有《语解》《诗说》,皆未及编次。
士之请益者肩摩袂属,谒无留门,坐无虚席,爨无停炊。
自二十年来,知与不知皆曰沧江先生
卒之日,之士民涂泣巷吊,学于成都者二百馀人聚哭于沧江。
焕章阁待制眉山李公𡌴亦为文以吊之,有曰:「天禀超轶之才,世传经济之学,知味千载之圣贤,结交四方之英俊」。
人亦服其公云。
呜呼!
气质之禀,自非生知上知,宁能无偏?
学则所以矫其偏而复于正也。
然今之学者有二:繇博以致约则落华而就,故志为之主,愈歛而愈,愈久则愈明;
或者唯博之趋,若可以哗世取荣,然气为之主,气衰则志索,于是有始锐而终惰,始明而终闇者矣。
学乎学乎,其记览词章之谓乎!
嘉既以宝庆三年十月辛酉葬公于嘉定府龙游县熊耳峡震山之原,与赵宜人同兆异域,而使其弟兟与公之门人范义晞韩,以予同产兄高南叔稼之状抵予于靖曰:「昔者戚友之会,子尝有位焉,而丽习观摩,道同志合,莫子若也,墓道之铭,敢以累子」。
予执书以泣曰:非后死者之责乎!
铭曰:
忠肃公,剪戎植华,以兢有邦,以明有家。
于维仲孙,雍祖是则,咀嚅圣言,浩然独得。
歛华以,律身以度,山泽之脩,雷风之裕。
摧奸不惧,见义必为,疏畅忱明,气改质移。
光禄有子,忠肃有孙,维蜀有人,虽死而固存。
赵丞相再入相启1137年9月 宋 · 苏籀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四、《双溪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伏审被召镇东,来归揆路。
注清衷而爰立,采黎庶之公言。
柬贤允念于前劳,用旧莫先于元老,诞飏孚号,胥庆舆情。
窃以协一德而冠群公,维四方而调品汇。
夙契风云之会,才遏干戈之虞。
道远心勤,务繁日浅。
效著明于详试,绩靡究于成能。
欲尽其施设之方,必假以岁月之久。
遽辍调羹之手,岂伸负俎之心?
条得失之将然,灼筹画之可倚。
增庙堂之严邃,还魁柄以弥纶。
任责丕平,允酬殊遇。
恭惟仆射相公举尹、望之术,助尧、舜之明,恢恢乎肯綮之间,炳炳乎付授之际。
燮理精祲,察玉衡之端;
绥靖邦家,无金瓯之缺。
边实将勇,当朝辟国之召公
民肃吏循,斯晨化俗之杨绾
惟用意之高远,故图画而必成。
解中原之倒悬,配前修之奇士。
籀自惟疏冗,尝误生成。
一毫何补于门阑,即日中伤于唇吻。
孰谓根茎之弱,亦湔霖雨之
倘一观东閤之英,将稍释衡门之叹。
日者驱策之意,时哉幸会之期。
竦忭之诚,敷写奚既!
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文正范公神道碑铭1054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二○、《皇朝文鉴》卷一四五、《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二○、《吴郡志》卷二六、《续文章正宗》卷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八、《事文类聚翰墨大全》甲集卷一、《范文正公褒贤集》卷一、《永乐大典》卷一八二○八、《文编》卷五八、《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七一、乾隆《河南府志》卷八八、《金石萃编》卷一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皇祐四年五月甲子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汝南文正公薨于徐州,以其年十有二月壬申,葬于河南尹樊里之万安山下。
公讳仲淹字希文
五代之际,世家苏州,事吴越
太宗皇帝时吴越献其地,公之皇考从钱俶朝京师,后为武宁军掌书记以卒。
公生二岁而孤,母夫人贫无依,再适长山朱氏。
既长,知其世家,感泣去之南都
入学舍,扫一室,昼夜讲诵,其起居饮食,人所不堪,而公自刻益苦。
居五年,大通六经之旨,为文章论说必本于仁义。
祥符八年,举进士,礼部选第一,遂中乙科,为广德军司理参军,始归迎其母以养。
及公既贵,天子赠公曾祖苏州粮料判官讳梦龄为太保,祖秘书监讳赞时为太傅,考讳墉为太师,妣谢氏为吴国夫人
公少有大节,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然有志于天下,常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
其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择利害为趋舍。
其所有为,必尽其方,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吾岂茍哉」!
天圣中晏丞相荐公文学,以大理寺丞秘阁校理
以言事忤章献太后旨,通判河中府陈州
久之,上记其忠,召拜右司谏。
太后临朝听政时,以至日大会前殿上将率百官为寿。
有司已具,公上疏言天子无北面,且开后世弱人主以彊母后之渐,其事遂已。
又上书请还政天子,不报。
太后崩,言事者希旨,多求太后时事,欲深治之。
公独以谓太后受托先帝,保佑圣躬,始终十年,未见过失,宜掩其小故以全大德。
初,太后有遗命,立杨太妃代为太后
公谏曰:「太后,母号也,自古无代立者」。
由是罢其册命。
是岁,大旱蝗,奉使安抚东南。
使还,会郭皇后废,率谏官、御史伏閤争,不能得,贬知睦州,又徙苏州
岁馀,即拜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召还,益论时政阙失,而大臣权倖多忌恶之。
居数月,以公知开封府开封素号难治,公治有声,事日益简。
暇则益取古今治乱安危为上开说,又为《百官图》以献,曰:「任人各以其材而百职修,尧、舜之治不过此也」。
因指其迁进迟速次序曰:「如此而可以为公,可以为私,亦不可以不察」。
由是吕丞相怒,至交论上前,公求对,辨语切,坐落职,知饶州
明年吕公亦罢。
公徙润州,又徙越州
赵元昊河西,上复召相吕公
乃以公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迁龙图阁直学士
是时,新失大将延州危。
公请自守鄜延捍贼,乃知延州
元昊遣人遗书以求和,公以谓无事请和,难信,且书有僭号,不可以闻,乃自为书,告以逆顺成败之说,甚辩。
坐擅复书,夺一官,知耀州
未逾月,徙知庆州
既而四路置帅,以公为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兵马都部署,累迁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
公为将,务持重,不急近功小利。
延州青涧城,垦营田,复承平永平废寨,熟羌归业者数万户。
庆州城大顺以据要害,又城细腰、胡芦,于是明珠、灭臧等大族,皆去贼为中国用。
自边制久隳,至兵与将常不相识。
公始分延州兵为六将,训练齐整,谐路皆用以为法。
公之所在,贼不敢犯。
人或疑公见敌应变为如何,至其城大顺也,一旦引兵出,诸将不知所向,军至柔远,始号令告其地处,使往筑城。
至于版筑之用,大小毕具,而军中初不知。
贼以骑三万来争,公戒诸将:「战而贼走,追勿过河」。
已而贼果走,追者不渡,而河外果有伏。
贼失计,乃引去。
于是诸将皆服公为不可及。
公待将吏,必使畏法而爱己。
所得赐赉,皆以上意分赐诸将,使自为谢。
诸蕃质子,纵其出入,无一人逃者。
蕃酋来见,召之卧内,屏人彻卫,与语不疑
公居三岁,士勇边实,恩信大洽,乃决策谋取横山,复灵武,而元昊数遣使称臣请和,上亦召公归矣。
初,西人籍为乡兵者十数万,既而黥以为军,惟公所部,但刺其手,公去兵罢,独得复为民。
其于两路,既得熟羌为用,使以守边,因徙屯兵就食内地,而纾西人馈挽之劳。
其所设施,去而人德之,与守其法不敢变者,至今尤多。
自公坐吕公贬,群士大夫各持二公曲直,吕公患之,凡直公者,皆指为党,或坐窜逐。
吕公复相,公亦再起被用,于是二公驩然相约戮力平贼。
天下之士皆以此多二公,然朋党之论遂起而不能止。
上既贤公可大用,故卒置群议而用之。
庆历三年春,召为枢密副使,五让不许,乃就道。
既至数月,以为参知政事,每进见,以太平责之。
公叹曰:「上之用我者至矣,然事有先后,而革弊于久安,非朝夕可也」。
既而上再赐手诏,趣使条天下事,又开天章阁,召见赐坐,授以纸笔,使疏于前。
公惶恐避席,始退而条列时所宜先者十数事上之。
其诏天下兴学,取士先德行不专文辞,革磨勘例迁以别能否,减任子之数而除滥官,用农桑、考课、守宰等事。
方施行,而磨勘、任子之法,侥倖之人皆不便,因相与腾口,而嫉公者亦幸外有言,喜为之佐佑。
会边奏有警,公即请行,乃以公为河东陕西宣抚使
至则上书愿复守边,即拜资政殿学士、知睦州,兼陕西路安抚使
知政事,才一岁而罢,有司悉奏罢公前所施行而复其故。
言者遂以危事中之,赖上察其忠,不听。
是时,夏人已称臣,公因以疾请邓州
守邓三岁,求知杭州,又徙青州
公益病,又求知颍州,肩舁至徐,遂不起,享年六十有四。
方公之病,上赐药存问。
既薨,辍朝一日,以其遗表无所请,使就问其家所欲,赠以兵部尚书,所以哀恤之甚厚。
公为人外和内刚,乐善泛爱
丧其母时尚贫,终身非宾客食不重肉,临财好施,意豁如也。
及退而视其私,妻子仅给衣食。
其为政,所至民多立祠画像。
其行己临事,自山林处士、里闾田野之人,外至夷狄,莫不知其名字,而乐道其事者甚众。
及其世次、官爵,志于墓、谱于家、藏于有司者,皆不论著,著其系天下国家之大者,亦公之志也欤!
铭曰:
范于吴越,世陪臣。
纳山川,及其士民。
范始来北,中间几息。
公奋自躬,与时偕逢。
事有罪功,言有违从。
岂公能,天子用公。
其艰其劳,一其初终。
童跳边,乘吏怠安
帝命公往,问彼骄顽。
有不听顺,锄其穴根。
公居三年,怯勇隳完。
儿怜兽扰,卒俾来臣。
夏人在廷,其事方议。
帝趣公来,以就予治。
公拜稽首,兹惟难哉!
初匪其难,在其终之。
群言营营,卒坏于成。
匪恶其成,惟公是倾。
不倾不危,天子之明。
存有显荣,殁有赠谥。
藏其子孙,宠及后世。
惟百有位,可劝无怠。
书事三绝 其二 1266年 南宋 · 刘克庄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蜀相昔曾耕渭上,汉家今有籴(原作涅,据冯本改)
唱筹但欲令边实,悬罄谁知虑国空。
请修定西以东城寨奏元祐六年六月 宋 · 范育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五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三
臣近据权发遣通远军姚雄四状乞修城寨,已具析利害奏闻去讫。
臣窃以朝廷昨诏本路与夏国分画,自定西已北二十里与秦州隆诺特堡界一抹取直,及智固、胜如堡外亦打量二十里。
本路再陈努扎形势及一抹取直等处,各乞随本路利害分画,亦蒙朝廷许令与夏人商量。
贼自去年六月中举兵攻智固、胜如二堡,朝廷姑务函容,止令婉顺商议。
后来又降指挥,令赴延安会议。
夏人辄敢拒违朝命,妄称延州无可断之理,及称本国所差官已令发赴熙河兰岷路,就六处城寨界首相会;
又指延安府所差官就智固、胜如等堡及隆诺特取直等事,以为「翻覆」,及「南朝昏赖」;
又云「如南朝实有就和之意,请勿再说及隆诺特堡上取直及二堡之事」。
言词简慢不逊,全无恭顺之体。
朝廷方且指挥,许令遣官赴熙河商量,而贼遂举兵十馀万众入寇。
臣先期起遣崖巉老小孳蓄,为清野之计,及戒诸寨坚壁以守。
姚雄出兵奔冲要路,贼遂驻兵蟾牟山、卜结陇川一带,攻毁并边崖巉,杀守巉人。
熙河岷州兵已集,一夕遁去,野无所掠,其弓箭手人口寻各复业。
然而崖巉既毁,未有所归,不毁者亦未得安居。
臣虽委官与姚雄相视旧巉,又择要便之地重行修葺,然恐崖巉虽成,终非禦贼之计。
窃观此贼所毁诸巉,皆在一抹取直之内,料贼之谋,自以其地系今来所执去处,肆行毁撤,以示必争。
又如去岁毁智固、胜如,冀朝廷不与之较,及本路更不修葺,自为得计尔。
然智固、胜如,内无居住人户,外无耕种地土,止是差弓箭手留宿,及巡检往来巡逻,为守据之计,贼既攻毁,则未可兴工起兵遽复修筑。
今定西以东一带崖巉尽系弓箭手居住,其傍地土皆系弓箭手耕垦,各已著业。
岁月既久,所衣食者千有馀家,无虑数千口,孳蓄万计,固不可不再行修复,以保边面。
为今日修复之计,与却开崖巉,不若遂建堡寨。
计其人工,而使边势获安,贼虽再来攻犯,无复前日之可毁,则为上策也。
兼臣策料贼本为争占此地,遂行攻毁,若今日修复,必再萌犯边之计,恐乘此秋成,因粮入寇。
若崖巉规模止仍旧贯,势可复毁,则臣恐数千生聚不能保居,稍失枝梧,遂资贼手。
故臣所请修寨之利正在今日,盖不可缓也。
臣再虑朝廷犹以贼入诉于朝,指为所执之地,然争地之体,止当上遵朝命,遣官来延安府熙州,以理商量,虽复数四,坚执不回,无不可也,岂可遽逞凶谋,亟举师众,肆行攻杀?
观贼气势,若我无先备,则劫掠之暴将何所不至,盖其逆理犯顺、悖道违命之极也。
今以理论之,彼以言词来争,我则以禦捍应之,宜不为过也,岂可惮而不为之乎?
故彼毁二堡,我修李内、彭努扎以禦其来;
彼毁定西以东崖巉,我修数堡寨以禦其来,皆非自我生事,盖彼先动而我应之尔。
故臣愿行之无疑也。
又窃计本路边防利害,非特为熙州之重,实系西边一方之重,西方一边实系天下之重,不可不察也。
何哉?
臣观贼之为国,自奄有西凉,开右厢之地,其势加大。
熙河既复,则固已断其右臂,又得金城之险固、定西之形胜,据其上游,可以控其腹背而临制其国;
其智固、胜如之于金城,定西以东川谷之于定西,又足以全其形而壮其势矣。
臣观金城北临大河,西边之地偪隘,南有皋兰、马衔山之阻,惟康古、智固、胜如平沃,且有泉水可以灌溉,古称榆中,其地肥美不诬矣。
定西以东,平原大川,皆膏腴上田,收亩十馀斛,昨朝廷遣官相视,伻图以上,可按而考也。
熙河数郡之地皆属国所占,其在官者十无一二,是以民兵未众,垦田未广,谷未甚积,兵未甚彊。
今二堡、定西之田无虑一二万顷,可置弓箭手仅万人以布列二边,自占其地,则此二州有金汤之固,而熙河一路亦减屯戍,永无边鄙之患;
又岁得谷无虑数百万斛,人食其半,官籴其馀,则价益贱,内馈亦省矣。
非独尔也,臣尝究知夏国之閒田弥亘山谷,动数百里,未悉垦辟。
今其争占固非在此数十里之城,其意直欲毁吾藩篱,使金城、定西有难守之势,异日可图,然后贼计乃遂。
盖无智固、胜如,则金城必危;
无定西以北之地,则定西必危。
金城危,则熙州有奔冲之虞;
定西危,则通远有扼吭之患。
二州危,则贼可攘臂于中,河岷焉得而守也?
熙河一路危,则中国无临制之形,而贼有跋扈之势,臣恐兵不得而解,人民不得而安,其患浸淫于中国,故臣以为系天下之利害者此也。
恭惟神宗皇帝神武之略,资天下富强之势,开置熙河数郡。
当其经营之始,不无劳人费财之患,积累于今二十馀年,其郡邑既已雄盛,人民既已富庶,法令既已整备,边势既已盛强,兵日益减,费日益省,谷日益贱,其规模之宏远,可以保万世之安矣。
然二州藩篱有未安者,辅成之策,修葺之计,正在今日,故愿朝廷深计而明断之。
臣非不知朝廷方务镇抚外夷,消弭兵革,然今日若徇贼之意,弃其地而不与之争,臣恐此贼遂其狡谋;
或抑其求以大中国之威灵,亦未必不悛惧而知悔,回心而听命。
故臣伏望朝廷无茍以今日之不用兵为可以息民,而深虑异日之兵未息也;
无茍以今日禦贼为利害事,而远计异日之边未可安也。
臣愚不胜惓惓,所建修筑堡寨利害,乞赐详酌,早降指挥
龙图阁学士少傅赵公墓志铭淳熙五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五、《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四
淳熙戊戌七月戊宸朔,朝请郎权发遣临江军赵公伯溥抵书庐陵,以朝奉郎、守国子司业王公速状其尊府君龙图阁学士左通奉大夫、累赠少傅历官行事请铭于某,其略云:公讳子潚,字清卿太祖皇帝六世孙也。
初讳嫌于光尧太上皇帝,改今名。
曾祖讳从质,定州观察使博陵侯。
祖讳世敞,武康军节度使、东阳侯
父讳令奥,少师洋国公,谥孝靖,公累官至左通奉大夫祥符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
以上遗表赠左光禄大夫
后以三子遇郊恩,加赠少傅
有奏议数十百篇,分为三卷,藏于家。
娶王氏,累封秦国太夫人
生八子,长伯溥也。
次伯佃,故朝奉郎、添差权通判通州
皆以学行早成,力取科第。
伯浩,从事郎、漳州军事推官
伯涣,奉议郎、特添差通判临安军府事,以累举赐癸未第。
伯津,文林郎、新秀州军事判官
伯淳承务郎两浙东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
伯洪,早世。
伯湜,承务郎、知泰州海陵县丞。
女三人:长适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向士份;
次适进士傅士玮;
次适宣教郎、新权通判平江军府事陈𪢻。
孙男十三人:师回承务郎、监平江府粮料院
师圣修职郎秀州嘉兴县
师周、师尧、师说、师固、师舜、师召、师吕、师保、师、师佐、师哲,皆未官。
孙女十人。
乾道丁亥某月某日葬于绍兴府上虞县瑞象上管乡南源村开阳里瑞峰之原。
某顷尘报部时,尝辱公以齐年之契,时赐教督,且蒙知遇之深。
是时稔闻龟龄、元龟二王议论人物,必以公为首称。
司业公不妄许人,又安用粪土之言?
然义不得辞,谨删取其状,叙而铭之。
铭曰:
帝胄之贵,天亶之殊。
兰茁郁若,玉立温如。
七岁而孤,奋励学殖。
矻矻穷年,废寝忘食。
欲从师友,贫无以资,遂分章句,聚童训之。
寒暑不懈,德业益励。
宣和六祀,登进士第
调仪真掾,是曰刑曹。
郡将不悦,争论益牢。
以微罪行,志希尼父
建炎改元,恩覃率土。
从事郎,推官三衢,兼安抚司机密文书。
李侯处迈,胡侯唐老,相继假守交口称道。
委以郡事,铃斋晏然。
叛兵苗、刘,惮我城坚,我守有馀,彼攻弗克,孤垒卒全。
论功较德,循承直郎,以旌其能。
绍兴之初,剧寇李成,讧扰江西,兵不得寝。
招讨使司,转运钱稔,辟典橐饘,不乏军兴。
乱平改秩,丞于浦城
寇范汝为,馀党未殄,公摄邑事,畏不敢犯。
版籍焚灭,民讼多诬,公具田税,搜决无馀。
户给以帖,某甲某乙,受證若干,争竞乃息。
馀姚县,户口益繁。
牒数百千,决遣无难。
各得其直,靡或怨咎。
舆论浩然,异词蔑有。
素名大豪,叶允、李程,把邑长短,莫之敢膺。
宿负忽露,讯鞫有迹,狱具闻府,抵罪徒役。
邑去其疾,官吏益尊,平刑宽赋,繇役以均。
爰立学区,俗化民悦,弛张先后,无不中节。
有桴鼓警,亟戒贼曹,爰与克期,必获靡逃。
邑人饷遗,一介不取,彼豪大家,不接一语。
百姓安之,惟恐其迁,清论隆洽,路碑可锓。
公廉仁恕,嫉恶好善。
遇事果敢,策无遗算。
垂四十年,父老见思,士卷处者,尚能道之。
爰倅高安,佐郡以理。
后倅广德,拯民于死。
广德一邑,口四万赢,遍走村村,分籍按名。
匹夫匹妇,无不沾丐。
视彼骫,惠一何隘。
抵书外台,移米旁州,万斛连樯,郡储以优。
明年麦熟,凡典妻子,自临取赎,民情大喜。
莅官二年,瓜代愆期,阙升州,举将三人。
公不求知,恬退自守,初不汲汲,素履可久。
寓公常伯,沈侯虚中,知公之政,饱闻其风,率两侍从,交章争荐,移书谓公,报公政善。
终更归隐,上虞故居,恂雅清苦,惟嗜观书。
把卷田间,扁舟自在,往来浦汊,课仆灌溉。
野服杖屦,与田父游,竟日一肉,其心休休。
会新制行,知州资序,将上取旨,咸趣公去。
以食贫久,次且不能,但归吏部,调倅宣城
未几召除,少监将作,吏部郎缺,执政拟摄。
上知强力,亟令真除,遂迁郎中,佥言穆如。
抗议义仓,水旱为主,郡官牟利,尽输州廋,请归本邑,以备丰凶。
上嘉纳之,舆论实同。
吏曹案前,陈七司法,以为检式,老奸震慑。
力求外补,除户部郎总领江淮,军马钱粮。
陛辞之际,玉音切责,秣陵主将,惟事土木,且谓公云,可密奏来,同姓体国,宜悉朕怀。
公阅异时,更相馈饷,月且千缗,一归公帑。
大将王权,忌其异群,钩摭疑似,以飞语闻。
上直其诬,曾不三月,除直秘阁副使漕浙。
梁俊彦,被旨量田,兼视芦场,欲增其钱。
同僚观望,添租一例,公曰冒占,典承买异,概登其入,非上本心。
识者韪之,谓透顶箴。
浙西马料,岁无籴本,谓之白著,民力大窘。
请令下户,折纳秋苗,且有五利,理盖昭昭。
大水秋饥,平江为甚。
四等下户,口十四万,千二百石,日支不愆,以月计之,三万六千。
常熟东栅,自我而复,粤至雉浦,入于径谷,又加疏凿,开福山塘,至尚市桥,北注大江,分杀水势,一月而毕。
民不告劳,灾害以息。
直敷文阁,除知临安将漕二年,府有馀钱,凡以缗计,四十馀万。
天府浩穰,咄嗟而办。
每旦听讼,冠带雍容,剸决如流,谈笑庭空。
望之若神,正直不挠,明不可欺,凛如日皎。
不逞抵宪,徐呼使前,诘不数语,首服厥愆。
旴衡噤龄,甘耆奸恶,吏谩半言,随以刑𩏜。
僚属白事,不假色辞,或持正论,屈己从之。
佳士晤语,怡声降接,或奸以私,缄默不答。
朝廷申令,减间架钱,要之家,巧伪百端,或曰上期,或曰压屋,或曰洒扫,奇取迫趣,一岁之直,先取无馀。
一切奏革,谤言道涂。
雇赁家僮,限年自赎。
更立券契,谓之义女,与父母诀,终身仳𠌯。
亦请禁之,人情悦随。
直行贾怨,时所惮者,务要便人,岂恤物我!
号国医,曰王继先,怙势滋横,气使大千。
府有狱逮,匿其家仆,留牒不遣,公章上渎。
太上遣使,奄至其家,索牒还府,告戒纷拿。
琴工某人,有嫉其党,艺出己上,杀以毒蟒。
一见得情,琴工遂尸。
摘伏发奸,细大不遗。
以职事修,直徽猷阁
新都城,民乐竭作。
九邑绫纸,敷买悉停,府局追呼,毕省工程。
户出醋钱,亟令罢寝。
收括诸军,以固根本。
俄诏持权,持橐板曹,誉处日隆,勋业益高。
久之有旨,除敷文阁,次对职清,出于识擢。
复知临安冯翊萧公,滋试民事,坐啸从容。
日畿陆海,应接是务。
治民及物,乃为馀事。
涖以方正,谤铄失名,剔去崖角,取讥月评。
惟公豁达,均得其意。
吐刚茹柔,岂公雅志。
强有力者,曰公其人。
不专轻重,曰公其人。
逆亮叛盟,驾幸建邺参谋留司,何啻荆帖。
盗窃启纷,剽劫里闾,迹捕叛切,枭厥凶渠。
桴鸣日稀,居民安堵。
虏灭师潜,不丧资斧。
迄翠华还,辇毂亡虞,上恬下熙,一簪不遗。
明年真除,贰卿民部,声望隐然,兼尹天府
一日上问,生财之宜,对极有理,上甚善之。
诸路上供,或不时至,奋然劾罢,毗陵守贰
四方至者,舳舻相衔,漕粟之盛,如广运潭。
又奏戒饬,州县从俭,毋得加赋,如古重歛。
且谓李悝,地方劝农,营平屯田,边实以充。
除战士外,不战之士,授以沿江,可耕之地。
人无遗力,遗利可兴,寓兵于农,古有典型。
诸郡禁旅,本管武备,今自守倅,占为私隶。
工伎淫巧,虚券诡名。
弊非一端,不可不惩。
且令有司,简汰禁戢,据实招填,三衙缺额。
奏数十上,词尽旨明,切中事几,皆可举行。
顷之特诏,侍从台谏,雨害蚕麦,盗报乘间,必求所以弭灾之宜,及今恢复进讨之机,防秋足食足兵之策。
救时之弊,计将安出?
首以所急,四事为言,民兵财用,风俗是先。
恢复进讨,尔惟刑赏,号令爵禄,可以御将。
明吾信德,诚意感通,豪杰可招,风云景从。
薄赋已责,拊摩怀隐,可结民心,不劳深轸。
三策苟得,馘虏薄燕,无不如志,若摧枯然。
足食之本,征求勿速,能节浮费,分食自足。
足兵之本,招徕勿荒,能禁私役,分兵自强。
虏使议和,公复献策,兵交之后,事情叵测。
疮痍难抚,烦费难支,进见难忽,动辄见窥。
一以军礼,待之乃善。
一以示武,二以从俭,三以自备,佥以为宜。
楚人衷甲,安得不疑。
今上践祚,公首劝导,先定规模,立国之要。
综核名实,从宣公光,力行仁义,莫若文皇
上欲练兵,克复境土,诸路禁卒,惧其不武。
公择府兵,授以橐兜,鹅鹳鱼丽,嬴越备修。
观使殿,叹息嘉赏,金带象笏,面赐且奖,人人如卿,何患不治。
公拜稽首,臣何能为。
上锐于治,公每进见,不及其他,于民眷眷。
勤恤其隐,勿夺其时,供亿悉罢,缮修则稀。
听言纳谏,为上恳恳,披露肺肝,一出诚悃。
是年之冬,手诏从臣,且给笔札,众弊悉陈。
知上励精,极言无讳。
自昔未有,无弊之世,亦未尝弊,有不可除。
权臣柄国,二十年馀,中外结舌,无敢正议
丑虏长驱,害数千里,主师数出,无尺寸功。
国势骫靡,孰哀尘蒙。
救弱以强,救强以弱,强非谓兵,纲纪陈设。
上策自治,纲举纪张。
道德之威,于安强。
臣愿陛下,假借台谏,驾驭将帅,赏罚立断。
深根固柢,除授罔私,斥远便佞,浮费不滋,以裕民力,使之不屈。
凡此八者,自强之策。
既竭忠鲠,为上尽言,且力引疾,求退归田。
敷文阁,为直学士,遂知明州,沿海制置
侍御史谏议大夫十朋大宝,抗疏举留。
上云赵某,朕委防海,可令且往,非久召。
海素多盗,赇结吏徒,踪迹诡秘,浸连郡胥,递相关键,约毋急我,盗作檄驰,势日滋夥。
及是大炽,商舶不通,公私为梗,官民计穷。
公到奋然,水陆并进,且捕且招,智勇交困。
海多洲岛,蠹结蚁屯,强机毒矢,以抗官军。
飘风一日,踔数千里,撞搪呼号,以相首尾。
渠魁十辈,舶交鲸渊,出没汹涌,如风涛然。
公喟然曰,是难殄寇,择土之豪,厉使战斗。
分道入海,明告赏诛,用命与否,功罪弗渝。
束卒改态,震慑奔迫,反私从公,贼计穷蹙。
而遁,遂擒其酋,根株窟穴,尽发其幽。
贼既败北,还师振旅,海道以清,民歌且舞,濒海之人,从善如归。
民久不见,汉官威仪,遂盗弄兵,相挻为恶,闻公号令,股栗胆落,一鼓而亡,乃释胁从,咸与维新,俾各归农。
昨有以才,帅四明者,遇盗窃发,失于纵舍。
盗遂间作,浸淫陆梁,诛赏不明,滋长寇攘。
公寓馀姚,习知其故,每获一酋,赏罚立具。
贼党未获,出百万钱,人人敢战,一可当千。
馀姚负海,豪猾囊橐,致赀万金,穷治如法。
闽越之商,水宿安然,不择处所,今馀十年。
龙图阁,为直学士,移镇福唐,如四明治。
厥有海寇,曰陈饶天,闻风惊奔,不战而歼。
属岁大歉,租米入庾,官为代输,民不转徙。
密遣告籴,建汀延平,民食方乏,闭阁避厅。
邦人大恐,且疑且怨,俄米大集,闾里交庆。
居亡几何,以目疾侵,屡乞挂缨,优诏弗从,进职老成,兼奉祠廪
旋牧温陵,舆论惟允。
泉多大山,地狭民贫,海贩为生,田租已蠲,遂征舶贾,取之无艺。
禁非常赋,毋得辄税。
吏掠民女,为妾以嬉,其妻妒悍,杀而磔之。
贮之七缶,杂以他器。
兄掾兴化,寄之官舍。
民女之父,蹐郡称冤。
吏恃宪台,与己有连,抗不就逮,囚其妻母。
立走兴化,果得其缶,发而布之,全体宛然。
众咸惊服,以为神明。
已而公疾,遂告病革。
乾道丁亥,继上巳日,薨于正寝,朝野涕涟。
由我者吾,不我者天,前哲所叹,公复何憾。
施不半积,能不饮恨?
谓公不寿,六十六年。
谓公为寿,期颐满前。
公之云亡,冤狱未决。
谁其似之,钦伫来哲。
云谁无子,孰其无孙?
用誉绳绳,亶惟德门。
淳祐玉峰志序 宋 · 边实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九、《淳祐玉峰志》卷首、《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一六、《皕宋楼藏书志》卷三○、道光《昆新两县志》卷末
石湖先生吴郡,尝与龚、滕、周三君子相诠次,有某人持某事求入志不得,遂哗曰:「志非石湖笔也」。
石湖笑不辨。
《昆志》之作,向出于二人之手,事词或未一。
今夏不揆续修,将以釐前误而纪新闻,或有议其擅者,其与议《吴志》者若相反焉,于此可以知后进之视先达,天地之相辽绝也。
于其锓梓之毕,书以自讼之意。
边实敬书。
端明殿学士通议大夫签书枢密院事崇仁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一百户累赠太保罗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九、《挈斋集》卷一二
曾祖讳起,赠太子太保
妣陈氏,赠文安郡夫人
祖讳琢,赠太子太傅
妣邓氏,赠蕲春郡夫人
考讳朝俊,赠太子太师
母缪氏,封永宁郡夫人
公讳点,字春伯姓罗氏
罗本熊姓,颛帝之裔也。
春秋时为小国,能抗彊楚,《左氏传》纪之。
立国之地,即今襄阳之宜城,后徙南郡枝江,子孙不忘厥初,因以国为氏。
自秦、汉至唐,虽时见于史策,然罕有功业宏大,名位显荣者,故莫详其世系。
五季时,公之先世实居江西之豫章
我宋之兴,徙于抚之崇仁,厥居高垍,族党寖繁。
大父太傅又徙于高垍之五星源,遂占籍焉。
公天资颖悟,八九岁时,能援笔属辞。
及长,志向卓荦,念其家世修儒业,而门户未振,思所以大兴起之,摆脱凡陋,刻意讲学,结交英俊,每以追蹑前修自励。
两贡于乡,淳熙二年进士甲科
孝宗皇帝以俗儒少实,颇有厌薄,公对策曰:「臣闻儒者之道,与天地相为终始,与古今相为表里,与风俗相为盛衰,与治乱相为升降。
昔者天地之始,民生其间,混然无别。
圣人者作,为之正君臣以相接,为之笃父子以相爱,夫妇则相宾,贵贱则相资,上下则相维,儒者之道已默行于其间矣。
至今赖之,以安以佚,以生以息,而不为匪僻邪暴者,谁实使之?
故曰与天地相为终始。
圣人犹虑后世之无传也,书之简编,示之标准,如是而安治,如是而危乱,可以为师,可以为戒。
后人得以按籍而求,随索而获,故曰与古今相为表里。
夫风俗之美,非自美也,常自仁义始;
风俗之恶,非自恶也,常自功利始。
儒者之道,必尚仁义,必缓功利。
仁义之效迟,功利之效速,人情厌迟而喜速,所以舍彼而取此。
然久而后成者,又不可以遽坏,旦暮可获者,不足以久安,故曰与风俗相为盛衰。
夫儒者之道,非必广学校,增生徒也。
畏天修己,任贤爱民,恭俭乐谏,不自用,不变古,此用儒之实也,如是者必治。
儒道之不用,非必摈斥士类,毁废经籍也。
忽天自怠,弃贤虐民,恣玩好,恶谏臣,自恃其聪明,轻变其成法,此不用儒之实也,如是者必乱,故曰与治乱相为升降。
汉高帝不喜《诗》、《书》,轻毁儒生,而遇子房、四皓也厚,惟恐赤松之志一动,而采芝药不改,此所谓务实也。
患莫甚于名是而实非,人主当求其真,不可惑于似。
如谷粟之必可以养生,如药之必可以伐病,是真贤也。
言之若可听,而用之则罔功,是腐儒也。
惟真贤是用,而毋以腐儒参之,则治具毕张矣。
其大指如此」。
天子览而嘉之,擢为第二,时年二十六,调定江军节度推官
赵忠定公将漕江西,公往见之,相与语,因及狱事云:「部内有诉贪残者,令某官鞫之,而属之曰:得其情,则与剡荐」。
公曰:「斯人之罪,已知之否」?
曰:「未也」。
公曰:「真伪未可知,而以利诱之,是示之己意,而欲锻鍊其罪也。
无乃不可乎」!
赵公悚然曰:「微君言,吾虑不及此」。
建安游君,九江魁杰士也,时为九江录参,一见契合,相与为莫逆之友。
丁太师公忧,服除,除太学博士
十年二月,召试馆职
其鲠切之语有曰:「国无尽心瘁力之臣,则事不济,今皆悦夫背公营私者矣;
国无危言极论之臣,则德不进,今皆悦夫偷合苟容者矣;
国无仗节死义之臣,则势不彊,今皆悦夫全身远害者矣。
夫用人之患有七,授之非宜,进之太拘,责之太备,待之太轻,任之不专,辨之不明,保之不力,皆非用人之道。
善用人者,必反诸身。
溺晏安,欲速成,任喜怒,疏忠良,私好乐,有一于此,皆为害政,为人主者,戒之谨之」。
奏御,天子不以为忤,甚称奖焉,拜秘书省正字
六月,迁校书郎,寻兼国史院编修官
天旱,诏求直言,公上封事曰:「臣闻天下将治,必有萌象,将乱亦然。
听其议论,则正直是与,柔佞是恶,观其朝廷,则大臣任责而不自疑,小臣尽情而无所隐,治之象也。
听其议论,则讪侮正言仇雠正士,观其朝廷,则大臣持禄而不敢极谏,小臣畏罪而不敢尽言,乱之象也。
祖宗立国以来,言兵不如前代之彊,言财不如前代之富,惟有开广言路,涵养士气,人物议论,足以折奸枉于未萌,建基本于不拔,则非前代所及。
崇、观而后,此道寖衰。
绍述之名,而贤人尽逐;
设朋邪之禁,而谏者有刑;
丰亨豫大享上之说,而奸谀日甚。
驯致靖康,祸不胜酷。
今陛下访天下之事非不至,求天下之言非不切,曩之窃弄威福者,既赫然逐之矣。
而群下犹畏缩苟且,以言为戒,或者今时议论凡陋,驱之使然。
无所可否,则曰得体;
与世浮沉,则曰有量;
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
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
此岂陛下所望于臣子者哉?
今欲大有为于天下,破此凡陋而后可。
夫天理人事,感应甚明。
自旱暵为虐,陛下祷群祠,赦有罪,曾不足以感动。
及朝求谠言,则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诬。
独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
诚欲用之,则愿以所上封事置籍禁中,时时省阅,当者审而后行,疑者咨而后决。
宏谋伟论,从容召见,以质其言,以观其才,而揣意迎合者必斥。
治之萌象日长,乱之萌象日消矣」。
十一年五月,面对言:「臣闻虚诞之风胜,则纷扰而生事;
偷惰之习成,则颓靡而废事。
陛下初载,急于事功,小人乘时以才自进。
久之皆以虚诞,纷然扰败,圣意厌之,由是韬晦敛缩,日趋偷惰颓靡之域,其失等尔。
臣愿陛下复振起之,大而达于国家之大体,当世之急务,小而熟一方之利害,精一事之本末,莫不简记选择,以备任使。
始之议论,必如赵充国之陈边事,往复再三,叩竭其蕴;
终之施行,必如刘晏之主邦计,迟久以须其成,假借以重其任,则无不详之事理,亦无不尽之材力矣」。
十二年二月,迁秘书郎,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
凡所开陈,必以正理,讲论经义,日昃始退。
盖尝未午而国公欲入,公止之,乃观书不辍。
至晡时,可以入矣,故不入。
左右以为请,公曰:「国公务学,正尔得趣,奈何促之?
顾使令辈取被以入,吾将宿此」。
左右曰:「是间岂托宿之地耶」?
国公逊辞恳之,公然后退。
五月皇孙进封平阳郡王,仍以公兼教授
采摭古人行事,明白易晓,可为劝戒者,合为一书,名《鉴古录》,盖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之义。
日讲一事,恭淑之始作配也,公以为道之造端,于是乎在。
而自古论修身齐家者,惟《大易·家人》一卦最为彰明较著,乃取先正司马公所书,发挥其义,以为端本正始之助。
六月,除著作郎
上知公既深,将不次用之,然欲观其民庸,乃以为提举浙西常平茶盐事,时十有三年正月也。
陛辞之日,进言:「自古大有为之君,必有同心同德之臣。
陛下宵旰求治,二纪于兹,未有攸济。
向者喁喁跂须机会之念,顾计本根之虑矣。
人人上决于渊衷,物物取裁于睿断,君劳而臣逸,虽有大志,不得达于天下,甚可惜也。
臣愿陛下于股肱心膂之地,更留圣虑,精考察于先,笃倚信于后,明白洞达,毋存形迹,而后与之进退人才,图画治道。
为之一日,则有一日之效,为之一岁,则有一岁之效矣」。
先是,昆山华亭之间,有淀山湖,泄诸水道,戚里豪强之家,占以为田,水由是壅。
公既领庾司,有诉其事者,察得其实,奏请开之,且为图以进。
天子亲览,亟从公言。
贵势无敢沮挠,百姓勇于赴功,不日而毕,乃刻石具述其事,以防他日筑塞之患,民甚便之。
常州无锡县财赋旧额五万九百贯,而每岁所入,止三万九千贯,以耗剩补之,仅能充数。
而群将意未足也,别委一官受输于县,令无得与。
知县事陈世修之之官也,谒公吴门
访以为邑规模,对曰:「财用诚今日之急务,要以恩信为本。
恩信既洽,不忧不办。
必欲如今之俗吏所为,有去而已」。
公察其持心之近厚也,意甚嘉之。
世修既至毗陵,固请催科仍旧贯,守不许,度不可为,不就职而遽去。
公与提刑王尚之奏称其贤,乞复以一邑畀之。
平江王公希吕罢,酒官程师礼怨希吕之尝督过也,当官吏饯别之日,攘臂诟之。
公奏:「陛下进退群臣,自有典章。
师礼敢然,殆非所以令众见也。
陵夷之风,渐不可长。
乞黜之,以正名分」。
从之。
安定胡先生讲道吴兴,一时贤俊学焉者甚众。
既殁,人尊敬之不衰。
郡太守每以春设祭其墓,久而寖废。
公以事关风教,檄举行之。
十四年四月,兼权平江府
久旱祈雨,惟祀典所载加敬。
天庆观有何蓑衣者,挟妖术以诳俗,异时为郡者神之,每祈雨罢,必就见焉。
公独不往,何愠其不己谒也,以杖击僚吏之车,厉声辱之,公亦不顾。
俄随车骤雨,人大悦。
时浙右诸郡多阙雨,公豫为之备。
奏:「所领八州,略计常平米不过三十四万石,宜及今米价未至腾踊,广籴以益之。
幸而岁丰,不妨为他日用。
若其饥馑,贫民知官司有备,可无转徙」。
七月,诏给度牒六十。
盐官海盐二县,被旱尤酷,乞住催三等以下夏税和买役钱及往年宿负,从之。
华亭河流断绝,邑宰刘璧相视青龙江可通潮,而堙废已久,集丁夫,给官米,不越五日,浚七十馀里,潮达县市。
又浚河东六十里,水及州城,当旱涸之时,有浸灌之益。
表荐于朝。
公诚心救菑,凡可以活民命者,知无不为,而其大要,则以宽赋得人为急。
其言曰:「水旱之来,缘事而应,民和则为丰年,不和则为凶岁。
今岁之旱,民气不和之所致也。
州县有无所从出之虚额,斯民有不胜其扰之诛求。
往时岁额,本非若是多也。
惟言利之臣不恤国体,阴自增益,或献羡馀,遂为定数。
民力愈困,逋欠愈多,徒挂簿书,实难催理。
乞诏帅守监司,公心参考,蠲减所增,立为中制」。
又言:「六月间,海盐流移甚众,自闻住催官物,渐还故里。
盖民之流移,未必尽因阙食,亦缘所收微薄,举目荒凉,又虑刈穫之后,官私逋负,交相催逼,所以轻去乡井。
检放之令,诚不可缓」。
平江既除郡守而未上,公言:「救荒一事,州县多不介意,奉行灭裂。
臣不躬亲巡历,督责官吏,无以上宽忧顾。
请以府事委提刑兼领,而臣得以驱驰原隰」。
许之。
故礼部黄尚书度时宰嘉兴中书陈舍人希点平江观察推官,杜君申、刘君允济、诸葛君千能皆一时僚吏有志于民者,咸委用之,且荐达焉。
海盐郑伟心不在民,崇德宰王迪简劝分无术,皆奏罢之。
海盐丞陈祖永、长兴丞黄庸之贤,则请以祖永摄海盐,庸摄崇德
淑慝区分,以故人争自奋。
公以忠诚自结主知,拯救艰阨,繄公是赖。
将漕者从旁挠之,公欲裕民,漕欲裕财,趋向殊涂,凿枘不相入。
久之,漕护使客归言于上:「臣舟行运渠,两岸禾稼云委,不可谓荒。
此特常平司所委官属张大其事,以希赏尔」。
独不思渠能载舟,灌溉所及,稼安得不茂,稍远则苗稿矣。
赖天子仁圣,不信其言,而信公愈笃,故公益得以尽其力。
虑远乡之恩惠不及也,分列诸场,或近或远,虽穷僻之处,无不受赐。
虑民力之不可过劳也,劝分所得,粜不出乡,毋使运于他处。
虑官司之耳目不能尽察也,选用乡豪能任事者,理为充役,岁月以酬其劳。
富人不恤穷民,增价闭籴者,必惩其罪。
奸民名为贷粮,重扰巨室者,亦寘诸法。
异时轺车巡历,吏卒纷然,所至为患。
公则不然,从行不过数人,笔吏舆夫假诸所诣。
或徒步十馀里,访求民瘼,人不知其为部使者也。
有请于朝,勤勤恳恳,足以感动,故所欲无不从。
分委官属,置历议事,笔而缄之,故其情无不达。
事且竣矣,馀米尚多,普济者三,明主不疑其滥,而公亦自信不疑,宜其德泽洋溢,入人之深。
十五年二月,召赴行在。
天子见公,喜甚,劳之曰:「一路饥民并无流移,米价不长,皆卿力也」。
公惶恐称谢,归美于上,且言:「陛下矜悯黎庶,从臣所请,住催官物,臣即躬行陇亩,布宣德意,无不感泣甚大惠也。
而臣窃虑有司一旦督三年之赋,如久病新起,遽使负重,何以堪之?
欲望圣慈,捐此微利。
不然,均诸三年,以渐随纳,亦足以少宽。
臣承摄吴门之日,交割王希吕任内缗钱四十六万,而臣增为五十二万,以是知住催官物,无损公家之利,而足以系斯民之心」。
上皆然之,除户部员外郎
五月,兼太子侍讲
公之使浙右也,闻上以高宗升遐,服丧三年,而委皇太子参决庶务,内而寺监丞,外而郡守以下,皆得专决。
奏疏云:「臣闻教子以事,当以其渐,凡除授许专决者,欲皇太子名密奏,陛下亦密加可否,审定而后行。
俟其进退人才,熟悉惬当,则尽委之」。
至是又言:「陛下明烛四海,虑周万务,高出群臣之表。
今而启佑后人,则制行当不以己。
尧、舜、禹授受之际,曰『允执厥中』而已,此圣人理天下之常道也。
陛下相传之要,其在兹乎」?
十月,迁起居舍人,避祖讳,改太常少卿,兼侍立官。
直前奏事曰:「臣闻君子小人相为消长,众正进而后群枉消,群枉消而后国是定,国是定而后太平之基立。
自古圣明之君,广储人才,扶植善类,使阴邪小人无间可入,岂直为一时计哉!
今恶直丑正之徒,私立名字,阴阻善良。
稍相汲引者,指为朋党,稍欲立事者,目为邀功,而独以循默谨畏者为时才。
此陛下好贤之美意,所以犹未白于天下也。
愿明诏大臣,公心求才,毋惑于邪说」。
十六年正月,又言:「臣闻石虎之殁,晋朝咸谓中原可复,褚裒进营北方,蔡谟独为朝廷忧之,既而果有伐陂之困。
苻坚南牧,众心危惧,桓冲深以根本为忧,谢安夷然镇之以静,既而果有淝水之捷。
此二臣者,可谓深于谋国矣。
使吾德政修明,将相得人,足兵足食,根深本固,敌虽盛强,其若我何!
如若不然,敌虽衰微,未可喜也。
今金主已殁,士大夫之论,或谓后嗣诞逸,尝侮厥祖,谓之不武,自今以往,疆埸之事多;
或曰敌启争端,必将有衅,邻国多难,本朝之福也。
臣以为不然。
夫因敌盛衰为我喜惧,国势亦可窥矣。
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事会之来,岂有终极。
臣惧在廷之臣,勇怯不得其当,故愿以古人之精识远虑,为公朝诵言之」。
二月光宗即位,迁中书舍人
进言:「臣闻郑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
自古人君未有不定规模于始,而能成事功于其后也。
陛下有愿治之诚,有克勤之德,立志无虑不坚,行之无虑不力,所虑者始基或未审尔。
愿诏大臣,悉心讲画,今日天下之事,其纲要如何,其凡目如何,其施行之次第又如何,条列以上。
陛下先隐之圣心,而以其章下之侍从、台谏、天下之百执事,反复其说,裁之至当,按为国论,守而行之。
始虽太详,终不愆素,迟之五年,而明效可睹矣」。
上尝访公可为台谏者,公称叶适、吴鉴、孙逢吉、张体仁、冯震武、郑湜、刘崇之、沈清臣,此八人者,皆有学识气节,通世务,知国体,不肯阿附茍合,当今之选也。
被命使金,夙有脾疾,春夏间每作辄甚,太夫人及子弟皆忧之。
公曰:「君命至重,岂可为身谋哉」。
先是,遣使非有大故,止以卿监为之。
上初登位,故重其选。
公知金主丧服未除,必阻我使副所服金带,豫以告掌仪者,使答之曰:「此行也,告登宝位,宜以吉服将事」。
既及境,逆劳者果以为言,如公所教折之,不可,公使谓之曰:「两国通和已久,岂可因此小节伤大体乎?
必欲易带,有死而已,不敢从也」。
持之甚,金不能夺。
伴使有犯御嫌名者,公以交际不便申谕之,俟其更名,始听传衔焉。
河北,金以告登位使不应加「宝」字,屡以语相恐,官属失色。
公怡然曰:「我辈衔命而来,以义为主,头可断,君命不可辱也」。
及廷见,授以国书,金无语。
既辞,复所寓馆,俄有宣徽使李盘者传言:「信使此来,国书称『宝』字,有伤国体,回日宜奏」。
言讫亟去。
公厉声答曰:「圣人之大宝曰位,不加『宝』字,何以别至尊?
断不敢奏」。
闻者皆悚。
盖彼所遣止云报谕,而此称宝位,耻不我若,不欲深较,又不可不言,故略及之。
翼日启行,公豫戒马卒:「我与馆伴语讫,即可分马」。
及并辔而行,正色谓之曰:「此来将礼,为报皇帝登宝位,自初达名衔,以至见辞,曾不我疑。
乃于临别,忽以『宝』字为嫌,不知何物臣僚,辄发此论。
岂不知圣人之大宝曰位,凡一官一职皆可以言位,至尊岂得无别?
事理甚明,不敢归奏」。
遂分马,伴使愕然,不知所对。
人皆服公彊毅有守如此,天子深器重之,尝谓公:「旧为宫僚,非他人比。
有所欲言,毋惮启告」。
公遂上疏曰:「自古君子得志常少,小人得志常多。
臣尝疑之,深思其故。
盖君子之志在天下国家,而不在一己,行必直道,言必正论,不忤人主,则忤贵近,不忤当路,则忤时俗;
小人之志在一己,而不在天下国家,所行所言,皆取悦之道也。
用其所以取忤者,其得志鲜矣;
用其所以取悦者,其不得志亦鲜矣。
若昔明主,念君子之难进,则极所以主张而覆护之;
念小人之难退,则尽所以照临而堤防之」。
又言:「皇子嘉王春秋寖长,已踰弱冠,此乃亲近师友,进德修业,不可稍缓之时。
官属未备,止于赞读直讲二员,进见有时,未有藏修游息之益。
皇支国本,所系非轻,宜择端良忠直之士,侍燕閒,常在左右」。
又曰:「两淮、荆、襄,昔号多士
楚汉之起,一时共功,多淮、楚之人。
光武奋于南阳,二十八将,大抵出于襄、邓、宛、叶。
至今风俗劲悍,不能俯首程度,以科举进,往往隐于屠沽,伏于田野。
不录用之,其肯甘心与草木俱腐乎?
宜诏监司帅守,多为搜访,择其尤者,猝然召见,骤加褒进,必将振励奋发,而人才愈出矣」。
又曰:「人主忧勤,则臣下协心;
人主偷安,则臣下解体。
今道涂之人,皆言陛下每旦视朝,勉强听断,意不在事。
宰执奏陈,备礼应答,侍从庶僚,备礼登对。
而宫中燕游之乐,锡赉奢侈之费,已籍籍于众多之口矣。
彊雠对境,窥伺间隙,百姓嗟怨,奸回生心,此声岂可出哉?
国家财赋,无承平所入之半,而用度无节,过政、宣奢汰之日。
民力至此,其困极矣。
若复悠悠,悔将无及,惟陛下深虑之」。
绍熙元年三月,公力求去,上不许。
殿中侍御史刘光祖太府少卿,公言:「光祖天资刚介,谋身之计虽疏,报国之心甚切。
未闻他过,忽此改除,中外相传,皆所未喻。
乞俾居旧职,以昭陛下之德」。
七月,拜吏部侍郎
极言:「内降之弊,救其流,不若窒其源。
今有司虽许执奏,而干求未有明禁,则已求而复却,既却而复求,求者多则言者有时而渎,言者渎则听者有时而厌,下渎而上厌,则名器有时而轻,纪纲有时而紊矣。
仁宗皇帝有诏,约束并许执奏推劾干请之人,明正其罪。
仁宗圣德恢洪,与天同大,然于内降之弊,杜其本原如此,此陛下之家法也」。
修玉牒官
十二月,兼权刑部侍郎
二年二月,大雨震电,继以大雪,公言:「天人之道,各以类应。
天道有阴有阳,人道有邪有正。
为君子,为公朝,凡出于正者,皆阳类也;
为小人,为后宫,凡出于邪者,皆阴类也。
邪不可使胜正,阴不可使胜阳。
今阳春方动,雷始发声,而阴邪乘之,大雪继作,阳欲发而不遂,阴宜伏而反纵。
求之天道,则为阴胜阳;
验之人事,无乃邪胜正乎?
陛下讲切古道,励精为治,常使邪不得干正,阴不得胜阳,则戾气日消而圣德日起」。
奏:「仁宗尝命杨惟德等撰集《景祐乾象新书》,凡有灾异,推其所自,以类相从,记晋建兴元年十一月己巳,大雨震电,庚午大雪,后来之应,亦甚明白。
仁宗为之制序,藏诸秘阁陛下取而阅之」。
上从公言,亟索此书以进,翼日,遂诏侍从以下极言阙失。
公奏陈五事,一曰务学问,二曰肃宫禁,三曰明黜陟,四曰察左右,五曰除国讳。
「臣闻义理不先尽,则多听而易惑;
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易移。
人主虽有自然之圣质,未有不资学问而能识治乱之原,明善恶之归,辨邪正之分者。
陛下盛德至行,天禀甚厚,而犹有宴游嗜好,便嬖声色之娱,盖未得所谓真乐者以胜之尔。
自古贤君,閒暇之时,未尝废学,讲求古今得失之理,所以杜绝淫佚匪僻之好。
陛下诚能于退朝之隙,日御经史,以蓄其德,日接贤俊,以究其义,造次不忘,精一不杂,运天下于掌中,将无难者,岂非天下之真乐哉!
虽然,此人主之利,而非左右之利也。
惟刚健力行,乃克有济。
仇士良告老之言,情态具见,可不深念乎?
臣闻钩陈九重,华盖万乘,垣直太紫,庭俨云龙,阑入则有罪,误至则伏诛,所以防未然,限中外也。
今宫庭之间,出入无度,窃弄威福,并缘为奸。
陛下用一人,则指为某人之功,去一人,则指为某人之力。
帷箔游宴,外无不传,讥谤之语,籍籍于道,岂可不求其故哉?
禦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
陛下虚澹泊,勤劳恭俭,谨宫闱之禁,严中外之别,政事悉谋之外庭,咨访不及于左右,则谤议不作矣。
《易》曰:『闲有家,悔亡』。
可不深念乎?
臣闻进人而不明其所以进,则开请托之门;
退人而不著其所以退,则来谗贼之口。
近者大小之臣,纷纭去国,远近疑骇,不知其罪。
宰执不敢问,台谏不敢言。
至于节钺之除,出于御前直降,虽台谏攻之而不胜,卒至于宣谕而后止。
夫人主所恃以共天下之事者,宰执也。
宰执有所不及,所恃以维持纪纲者,给舍、台谏也。
御笔处分,祖宗所无,今纷焉四出。
不由进拟,则宰执之职可废矣。
不经鸾台凤阁,何名为敕?
今而直降,则给舍之职可废矣。
陈善闭邪,献可替否者,台谏之任也。
事有未审,可以宣谕而勿言,则台谏之职可废矣。
孤立无援者,去之如卷席;
交通附丽者,攻之如拔山。
自此言路之臣,不过觇喜愠以自结,顺风旨以纳交,贤者日退,小人日进,而陛下之势孤矣。
传曰:『无善人则国从之』。
可不深念乎?
臣闻自古舆隶小臣,未有久任事而不坏其国,亦未有坏其国而不及其家与身者。
费无极、赵高、江充、息夫躬、刘隗、刁协、朱异、赵严之流,家国俱祸,覆辙可鉴。
彼其初岂故欲至此耶?
人主以情亵易亲,与之谋谟帷幄,而此曹以舆隶小智,居之不疑。
君有问焉,则曰安于泰山;
而惧君子之绳己,则尽力挤之。
君子去矣,国将危乱。
又惧其得罪且死,于是乎纩君之耳,使之无闻,此祸之所由作也。
今左右近习虽不敢挠政,而簪履微臣犹出入宫掖。
道途之语,至谓宰执之拜罢,台谏之进退,将帅之废置,章疏之可否,非其人不决。
往来之间,踪迹秘密,使人主受谤,中外切齿,亦岂门户之福哉!
昔英宗一召见王广渊、周孟阳贾黯极谏,以为示天下不广,可不深念乎?
臣闻古者帝王无所讳忌,即位之始,卿授之策,曰:庆者在堂,吊者在闾。
拂心之论,日陈于前,而天下治安。
享国长久,后世忌讳之多,无若秦、隋,而所讳之事,卒皆自蹈之。
今天下之所恃者,陛下虚怀听纳,下情得达尔。
然自一二小官以言语斥逐,而忠谠路塞,循默成风。
至于近者,求言之诏朝下,而上书之士夕斥,传之四方,谁不骇异?
祖宗崇奖忠直,惟恐不闻,草茅危言,未尝加罪。
崇宁之末,以星变求言,既而消伏,则以应诏直言之士附于党籍,而治乱自此分矣,可不深念乎?
臣愚不识忌讳,僭言乘舆,以及宫禁,抵排贵要,触冒危机,不得罪于今,必得罪于后,迫于爱君,万死不悔,惟陛下察之」。
四月,兼侍讲
三年四月,对于选德殿,论:「两淮、荆襄为国保障,而今日经理,曾无一事成就。
民兵未免于骚动,城壁未免于难守,财用未免于虚乏。
朝廷平时选置牧守,尽如内郡,按格计资,以补其阙,此固不足以得人矣。
而又禁令太苛,操切之者急,采听太轻,牵制之者众,纵得其人,亦岂能尽其用哉!
夫将委之以足食彊兵,聚民固险之事,固非茍简仓猝之所能营,十羊九牧之所能办也。
审观要害,州郡备御未周者凡几处,谨择端重练达之人,分土授民,专意绥抚。
官属能否,得自行黜陟,财赋盈亏,得自为轻重。
内之议臣,毋责其细故,外之监司,毋拘以苛法。
宽以岁月,假以权制,结以恩信,励以赏罚,三年而考民庸,五年而覈边实,则与今日不侔矣。
艺祖惩五季蕃镇之乱,尽收事权,归于朝廷,君臣分严,臂指势顺。
然所以备西北者,规模与内郡不同,所谓因事而制宜也。
为今之计,不少宽其辔勒,未见其可。
《小雅》曰:『皇皇者华废,则忠信阙矣』。
忠信既衰,禁防虽密,终不足以制变。
其人忠信,委任而责成功,蔑不济矣。
惟陛下图之」。
权兵部尚书,兼权刑部
七月,面对言:「恭惟仁宗在位四十馀年,致治固非一端,而要不出于爱惜人才一事。
人主之心,常向善人,天下之论,常与善人,公道常伸,公议常胜。
虽与当路异趣,时事背驰,势不两立者,然谅其本心,终不摈弃。
范仲淹之攻吕夷简欧阳修、尹洙、余靖之仲淹,虽皆补外,属有西事,则起仲淹帅边,馀亦收用。
仲淹参大政、靖遂列谏垣蔡襄亦牵联同升。
其后石介作《庆历圣德诗》,褒贬太切。
夏竦中以奇祸,善类几殆,而富弼赖圣主保持,迄登宰辅,执政,襄、靖俱为侍臣。
庆历清明之治,嘉祐隆平之福,皆本诸此。
今天下人才固无他虑,然或已经选用,未究所长,或因外迁,遂不复入。
陛下恢广圣心,稽参成宪,博采而亟用之,则野无遗贤,朝不乏使,而先朝致治之美可冀矣」。
是岁日长至,车驾将朝贺重华,既而中止。
公奏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节序拜亲,无有阙者。
三纲五常,所系甚大,治乱安危,于此可卜,不当以为常事而忽之。
既往之事,悔之无及,惟一二日间,起爱起敬,讲家人之礼,以寿皇之心」。
寻兼给事中
时上过宫之意未决,公与侍从合奏云:「陛下既涓日以告北宫,寿皇必引领以俟陛下。
常人于朋友且不可无信,况人主之事亲乎。
唐肃宗之事上皇也,时自夹城起居,上皇亦时至大明宫
其后少失欢心,虽四方珍异,莫不先荐,而上皇日以不怡,辟谷不食,屏荤不茹,寖以成疾。
肃宗于是负不孝之名,万世不磨。
今陛下久阙温凊,寿皇欲见不可得,万一忧思感疾,陛下将何以自解于天下哉」?
四年三月,对于清燕,又言:「中外所传,或谓陛下内有所制,不能遽出;
或云溺于酒色,不恤政事。
以臣观之,恐未为然」。
上曰:「安有是事」。
公曰:「臣固知之。
窃意宫禁间或有撄拂之事,姑以酒自遣尔」。
上颔之。
公曰:「今闾阎匹夫,处闺门,遇逆境,容有纵酒自放者。
人主宰制天下,此心当如青天白日,湛然清明,风雨雷电,晴霁之后,不停留一点,有所拂逆,便当释然」。
上确许以出。
公请上先期斋戒,饮食起居,皆当有节,庶可感动父子之情,上以为然。
八月,转对言:「吴蜀之相资,辅车唇齿之势也。
高宗、寿皇轸念全蜀,寝食不忘,宽民练兵,选将择守,惟恐一事失当。
迩来水旱频仍,民力困悴,识微之士,懔懔于是久矣。
泸南之变,几至滋蔓,赖国威灵,俄复殄灭。
吴氏世有威名,军情所附,挺没既久,恤典不加,能不怏怏?
重兵所屯,不可一日阙帅。
制司差辟,资望俱轻,何以威服万众,惟陛下深念而亟图之」。
九月,上犹未诣重华,公与侍从两省同上封事云:「近者重阳圣节,陛下既受群臣万年之觞,恭上两宫之寿,忽报前所降旨,不复施行,中外震骇,不知所自。
向来犹是寿皇圣意,今乃如此,必传旨者一时卤莽,有此差误,宜显黜之,趣驾而行,庶乎不远而复,群疑消释」。
十月,又奏:「窃闻嘉王生朝,称寿禁中,以报劬劳之德,父子欢洽,宁不动心?
上念两宫延望之意」。
又奏重华宫曰:「半年以来,车驾数遇过宫,每蒙慈眷,有旨姑免。
因循日久,遂至疑惑。
皇帝兢业过甚,怀不自安,几若严惮。
若非寿皇圣帝加意慰安,窃恐渐成间隔。
今兹会庆圣节,欲望先期谕旨,勉以必来,愈加慈爱。
皇帝仁孝素笃,必无迟回」。
十一月,公等以累请过宫,上不能用。
再求罢黜,不许,并令仍旧供职。
复奏:「臣等误蒙陛下拔擢,寘诸从列,正欲因事献忠,有所裨益,岂止为臣等爵禄之计!
若翠华未出,而彊颜就列,厥罪大矣。
伏惟圣心思宗社安危大计,俯从愚言,臣等扈从而退,便当供职」。
上意犹疑。
及会庆节,群臣拜表称贺,黄幄设而不御。
十一月,有旨同班宣引,遂奏:「陛下临御万方,以信为本。
父子之道,天性也。
陛下朔望不出,许以进香,进香不出,许以上寿,而上寿复不出,反汗如此,臣恐朝廷之令,自是不行于四方矣」。
十二月,拜兵部尚书
五年四月上将玉津园,公与侍从同奏:「陛下即位,于今六年,未尝轻事游燕。
今者日俟鸣跸,起居两宫,犹未有闻,而忽闻游幸,物论沸腾,实玷圣德
欲望车驾先过重华、慈福,然后徐为此行,亦未为晚」。
又曰:「陛下为寿皇之子,四十馀年,一无间言。
内禅以来,孝慈弥笃。
止缘初郊之后,圣躬违豫,寿皇尝至南内督过,左右之人,自此谗间遂兴。
圣怀必大有疑,而自以阙于奉亲,可以无虑。
以臣观之,陛下所疑,必无是理,而所谓无虑,则甚可忧。
何者?
寿皇与天下相忘久矣。
今大臣同心辅政,百执事奉法循理,宗室戚里,三军万姓,皆无贰志。
设有离间,将共诛之,何疑之有?
若深居不出,久亏于道,群情解体,众口谤讟。
近日通衢之中,固有持此指骂大臣,无所避忌,祸患将作,可无虑乎」?
上曰:「卿等可择一腹心之人,为朕调护寿皇」。
黄裳对曰:「父子至亲,何俟调护」。
公曰:「陛下一出,便当无事」。
上首肯。
公又于经筵讲读官言之,上曰:「朕未尝不思寿皇」。
对曰:「陛下阙定省之礼,今已数月。
虽有此心,何以见之」?
五月,寿皇不豫。
公与侍从台谏随宰执班入殿门,閤门吏以无班止之,公厉声曰:「有职事欲上殿」。
遂入。
宰执奏事毕,伏上前,公等遂升殿,上拂衣起。
宰臣引上裾,公等亟前环绕,泣曰:「寿皇疾势已危,陛下不于生前一见,后悔无及矣」。
上遂入延和殿。
众又随之,至福宁殿,上甫入门,内侍阖之,众皆恸哭而退。
越三日,公随宰执班起居,诏独引公奏事,公言:「臣前日迫切献忠,举措失礼,蒙陛下赦而不诛,然引裾亦故事也」。
上曰:「引裾无妨,何得辄入宫禁」?
对曰:「辛毗引裾以谏,不听,亦随而入。
清明之朝,乃有是事,昏乱之世,何敢尔乎!
汲黯在朝,淮南寝谋。
夫以一人之切直,奸谋遂息。
今外议纷纷如此,而在位群臣曾无一言,三军万姓必以为蒙蔽陛下,一旦发怒无礼,则祸乱之原也,此臣所以不得不谏」。
上曰:「往而见却,如何」?
公曰:「寿皇止有一子,既付以神器,惟恐见之不速,万无却理」。
上退语左右,美公之明。
五月,公复进言:「人情积忧则生疑,积疑则生疾。
古人因事致疑,如窃鈇之类,因疑致疾,如蛇影之类。
臣窃料陛下疑一旦过宫,则祸变难测。
陛下试熟思之,过宫则有祸,不过独无祸乎?
天子之势,至至危。
其安也,生杀予夺,惟意所欲,谁敢违之;
其危也,虽欲为匹夫而不可得。
陛下以为不过宫可以免祸,而不知乃所以速祸尔。
今君子见几,常有惧乱之心,小人无知,皆有幸乱之意。
陛下所行,多失人心,一旦祸生不测,谁为陛下尽力者」。
六月,寿皇疾势增剧。
公与侍从奏言:「窃闻慈皇以未见陛下,故不肯服药。
既见,必大喜,不药而自愈矣」。
上竟难之。
寿皇升遐,公劝上奔丧,许而不出。
合奏,不报。
拜遗诏于重华宫,退欲宿部,有以为不必然者,公曰:「邻里有丧,犹相与奔走,不忍即安于家,况至尊乎」!
乃皆宿部。
翼日,遂同奏云:「陛下为寿皇之子,当袒括辟踊之时,犹不肯一出以就丧位。
寿皇为天子父,乃无主丧之人。
自有天地以来,岂有此事」?
时大敛,将成服,宰执欲率百官恭请于上,公言:「此议甚善。
若不听从,则断不可成服。
须得皇帝执丧服衰,方见寿皇有子,中国有君尔」。
宰执又欲拜表请上御殿,公言:「大行皇帝创行三年之丧,虽敌人闻之,至今加敬。
当事事举行,不可使茍简之意出于臣下之请」。
凡公所言,时虽不能尽用,然公论韪之。
又上奏曰:「祖宗以来,外廷虽用易月之制,宫中实行三年之丧。
至我寿皇圣帝,久旷之典,一朝而复,垂示万世,永为成训。
而臣下之礼,未及讲求。
人主衰服于上,人臣吉服于下,识者犹以为憾。
夫衰裳不可服勤,易月之后,群臣虽权宜易服,然以红、紫为饰,无异于平时,亦太薄矣。
臣以为群臣燕居,皆当去红、紫而服素衣,则犹有哀戚之意」。
诏令台谏议之,皆称公所建请,虽未纯于古,亦足以扶持衰俗,补助名教,于是施行之。
时上自称疾眩,朝野汹汹,咸忧变故不测。
及皇上嗣位,国丧有主,而后人心始定。
六月,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公谓上初临御,宜讲其所先入,历陈持心守正等凡十事,请退朝之暇,时与大臣坐而论道,或召侍从、台谏从容论说,日轮讲官二员,便殿赐对。
上有事于明堂,公扈从斋宫,俄得气疾,遂还私第,三日而薨,九月十有四日也。
享年四十有五,积官至通议大夫,爵崇仁县食邑七百户,食实封百户
遗奏闻,辍视朝一日,赐赙以银、绢,赠资政殿学士金紫光禄大夫,仍令江西转运司措办丧葬。
遂以庆元元年九月己酉,葬公于临川县长寿乡坑之原。
娶黄氏,赠秦国夫人
继室陈氏,赠齐国夫人
子端立,朝奉郎通判福州
思,奉议郎通判潭州
愈,奉议郎、监隆兴府苗米仓,先公卒;
愚,承务郎、监镇江府丹阳县延陵镇税。
朝请郎、直宝文阁、知赣州留元刚
孙扬祖,通仕郎
嗣祖承务郎
次象,次未名。
孙女一人。
公德性宽平,不为矫激崖异之行,和气蔼如也。
而端介有守,义利之辨,明烛毫末。
事亲笃孝,周旋无违,而务在养志。
擢第而归,待其亲故加厚,欲有请于州县者,则却之。
考论古今,竟日忘倦。
或勉以偶俪诗歌之作,则曰:「吾方笃志于致君泽民事业,奚以是琐琐者为哉」。
九江守潘侯慈明以公高科,不欲烦公吏事,公曰:「食其食,怠其事,可乎」?
职所当亲,恪共不懈。
或谓天下事非才不办,公曰:「亦当先论其心,学术正而才不足,所谓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心则不正,才虽过人,非真才也」。
平居讲贯,博取诸人,至于进退出处之大义,则心自决之。
免丧之后,迟迟其行。
既入都,未尝干进,止欲从吏部选。
尚书郑公丙力以馆学荐之,赵忠定公时为天官贰卿,语公曰:「前任既再考矣,自陈可改秩」。
公谢不敢,始登班列,荐绅归重,期以公辅京畿声望益
太学院沈君焕劲正不阿,闻风欣慕,尝称公虚己中立,以受一路之善士。
洎登禁林,直道谠言,气压群枉。
其摄事省闼也,直暂焉耳。
陈源之与内祠姜特立之趣召,皆驳奏其奸,命寝而后止。
其领宪部也,常良孙以贪墨败,念其祖安民之忠,独申救之,止窜远地。
君子以是知公之论事,悉由中出,去恶如去草,善善及子孙,皆当于人心者如此。
皇上履位之初,尊礼旧学,延登枢府,固将倚之为腹心也。
是非邪正之辨,必能历历为上陈之,上信公语,凡所升黜,允协公论,岂后来若是之纷纷者哉!
昊天不吊,人杰沦丧,国势岌岌者十有二年,然则公之存没,固安危理乱之所关也。
公之居家,严而不猛,和而不流,中外井井,悉有条理。
爵尊禄厚,而自奉甚约。
太师之薨也,诸弟犹未立,延师教之,迄于有成
又择贤士,以归其妹。
始以明堂恩官介弟默,公薨之后,复以遗恩奏勋、倅二弟,从公之治命也。
戒诸子曰:「我奋身白屋,自致于此。
受知三朝,捐糜难报,可无愧于俯仰,惟尽言无隐尔。
尔曹勉之,益谨趋向,益勤问学。
居官当廉,居家当俭,临大事当仗节死义。
以是立身,以是报国,则人皆谓我有子矣」。
平生论著有奏议若干卷,《书》、《春秋》、《孟子》讲义合若干卷,制词若干卷,《鉴古录》若干卷,杂著若干卷,《闻见录》若干卷。
开禧二年,以子升朝,加赠特进
嘉定三年,赠开府仪同三司
六年,赠少傅
八年,赠太保
公之相祀明堂也,为礼仪、顿递二使,所赐金器,可兼得之。
病革矣,家人陈列于前,公顾见之,命辞其一。
临死生之变,凝然不乱,可敬也夫。
始某尉江阴,公为常平使者,推挽于朝,遂为知己。
公薨既久,易名之请,因循至今。
诸子以知公本末,莫详于某,俾状其行,庸以求谥焉
力辞不获,敬书以授之。
谨状。
维扬平籴仓奏状 宋末元初 · 贾似道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四、《永乐大典》卷七五一四
实边在民,聚民在食,蓄食在豫,此与刍者所当仰体视饥由己之仁也。
嗟我淮人,生意馀几,荒烟平野,戎马萃之,其得食土之毛者惟附城依险之地。
然而后春哨而即功,农时已少失,先秋防而避狄,农事难备收。
幸而边鄙不耸,水旱无作,则一饱直仅仅尔。
二者有一焉,则野有殍矣。
其未至于殍者,强而盗,弱而流,潜行于湖泺,溢出于江南皆是也。
为牧守者抑亦坐而视其然欤?
先是,维扬固亦仰浙西之食者,然各路官司终有分秦越之心,式亦仰高沙之败者,然嗜利商贾,乃得制短长之命,独不曰我当自执其柄乎?
李悝之法,熟而歛,饥而散。
耿寿昌之法,贱而籴,贵而粜。
独不可取其遗意行之乎?
臣用是疾首痛心,汲汲夙夜,撙浮费,成钜积,得籴本可万斛。
十月视时直歛而储之。
当八蜡不通,年以凶纪则粜;
当米牟未登,新陈不接则粜;
当急入收保,嗷嗷哀鸣则粜;
至于尺籍累重之家,所饷不足充所赡则粜。
惟粒米狼戾,无俟发廪,则用新厥陈视平之,遇岁丰不易而腐者此为得。
粜不求赢,止视籴金微增铢孔,视社仓以二分息扶其本者此为便。
凡皆欲求其可常而无弊焉尔。
苏轼有云:千斛在市,物价自平,一市之贾既平,一方之食自足。
今百倍千斛矣,后之人续而增多,一方之食不愈足乎?
王安石尝恨士大夫不能讲先王之意,以合于当世之故,今亦委积遗意矣。
后之人培而勿失,先王之意不愈合乎?
然臣所以为是者,亦不过仰体皇上视饥由己之仁,俯尽守臣与刍之责而已。
臣谨槩具平籴创始之意,闻于公朝,欲乞看详,行下本州,永永遵守,使来者有考俾勿坏。
庶几边实民聚,不殍不盗不流,民之幸、边之幸、国家之幸。